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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子跟著他爸爸參加員工旅遊,要出國玩四天。我一面不動聲色的整理他們的行李,心裡同時湧出陣陣欣喜:終於有點安靜的空間了!終於可以恢復幾天單身的自在瀟灑了!終於可以呼朋引伴四處玩耍了!心裡盤算了往後四天要怎麼好好安排,暗暗有種重獲自由的感覺。

他們父子上飛機後,家裡出奇的安靜,我放上好久不見的古典音樂CD,買了一堆平常為了不給兒子吃而不敢買的鹽酥雞、零食,自在渡過久違己久的單身夜晚。夜,很安靜,音樂緩緩拂過家裡每個角落,每個空間裡像是有精靈在舞動,整個晚上,我沒有開口說話,心情異常安寧。

不過第一天晚上,我就夢到了兒子。

〈連夢裡都在一起〉

夢裡沒看到他的臉,只聽到他愉悅的童音,開心的叫媽媽。我到處找不到他,只聽到他說,你看這隻小狗好可愛哦,毛毛的耶!我東找西找,找到狗了,但找不到我兒子。

早上醒來以後,昨天晚上的歡欣就像被當頭潑了一大盆冷水,想規畫幾天單身生活的心情涼了大半截。才一個晚上耶!我開始想兒子了嗎?不會吧!但是夢裡沒看到兒子,我沒辦法不承認心裡的悵然。

不知道是不是為補上心裡那塊空缺悵然,我找出兒子的照片開始整理,把他從出生到現在的模樣重溫一遍。他出生時真是醜啊!紅紅皺皺的臉,未褪的黃膽,低沈沙啞的哭聲,真是嬰兒房裡最有趣的小BABY之一。越長越大,照片裡他的表情越來越多,小baby時以特寫獨照為大宗的照片,漸漸變成有玩伴的合照,場景也大部分變成出遊的照片。七年的歲月,濃縮在翻閱照片裡的幾個小時內,我看著、笑著,卻也發現有幾滴眼淚從眼角偷偷跑了出來。

沒有結婚之前,我本來是不婚族,滿心規畫一生單身女子的瀟灑生活,結果不小心遇到一個太棒的男人,心甘情願把自己嫁了出去。婚後,我們本來也是頂客族,說好一輩子手攜手過神仙眷侶的生活,沒想到小傢伙硬是擠了來,此後我們甜蜜的雙人床,中間永遠有個小鬼頭在當電燈泡。

都說初為人母是喜悅的,但回想當時的心情,好奇、未知和新鮮比喜悅要來得多;我好奇一個小生命怎麼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裡、對他的成長感到未知、對他的哭、笑、發呆、小手,一切一切都感到很新鮮。看著他開始對很多事物感到好奇,跟我慢慢有互動,我也漸漸体悟,小孩是要養、要教的,生養容易,教育卻難,不只教育他,我也需要被教育,學習怎麼當一個稱職的母親。

〈想養出什麼孩子?〉

希望他在學校五育俱全嗎?希望他長大後飛黃騰達嗎?我對這些沒有絕對的興趣,倒希望能養出一個人格健全、有挫折容忍度的孩子。看過一篇「漂鳥精神」的文章,大概的意思是德國青年發起漂鳥運動(Wandervoge),讓年輕人學習候鳥精神,從自然環境擷取生活智慧,培養警覺、判斷、勇氣、耐力等優良性格,在自然中歷練生活的能力和智慧,將對孩子的成長有莫大的助益;而如果年輕人是透過團體親近大自然,其中所得到的知識與經驗,可能對他的一生有無法估計的影響。

這個理念倒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,於是當他大到有安全概念時,我開始帶著他東奔西跑,和幾個理念相同的朋友一起上山下海,去露營、野炊、觀星、做大地遊戲。我不指望他記得出遊時認識的植物,但是他知道了北斗七星;他叫不出每個同行小朋友的名字,但看到他幫忙把食物分給小朋友,我知道分享合作的精神在他心裡成型;獨生小孩多少內向些,但他開始期待下次出遊,看到叔叔阿姨會主動打招呼,我心裡湧出無比驕傲。

這種母親無謂的驕傲,是不是就是所謂癩痢頭孩子是自己的好?但聽到其他母親驕傲於孩子心算多快、英文多好,我心裡的堅石不受影響,仍然以他融於群体、分享合作、乖巧懂事而驕傲。未來的世界瞬息萬變,有專業強項固然重要,但具備健全的人格更不可少,有了挫折容忍度,我相信當他面對任何的問題或困難時,都能有高EQ去解決。

〈原來兒子才是小情人〉

在這方面,兒子果然也給我很好的回饋,他雖然房間一團亂,不過貼体而窩心,要去同學家玩,會考量他爸爸有沒有陪我;只要我裝哭裝委曲,他立刻手足無措溫聲安慰;三不五時突然無厘頭冒出一句感謝我們接送他上下學的話,我跟他爸爸幾乎感動到要把全世界送給他。

結果四天的獨身假期,我沒有呼朋引伴、沒有四處玩耍,反而是安安靜靜在家裡整理照片,過去七年的歲月在四天裡完整呈現。終於了解,七年來,我的思考以他為圓心,我的情緒因他而起伏,他快樂我就狂喜,他流淚我就心痛。和那個全世界最棒的男人談戀愛時都沒有過的感覺,竟然出現在這個小鬼頭身上,真不敢相信七年前的頂客族竟有如此的轉變,一切預設立場都抵不過與生俱來的親情。都說孩子黏父母,其實我覺得才是父母黏著孩子呢,小傢伙不管人在哪裡,形影都會在父母心裡,無時無刻都在。

好吧!我認了!你們父子,快點回來吧!不准再給我出去了!

《行天宮通訊120.五倫有情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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