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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藏行做得最對的事之一,就是在那木措湖畔睡了一夜。

那木措是西藏的三大神湖之一,景緻之美是掛保證的,不過去過的人評價兩極;說她好的,是日出日落的美景讓人難以忘懷;說不好的,是湖畔有太多像蒼蠅般的藏民黏著做生意,加上地勢又高天氣又冷,從拉薩陡升1100公尺到那木措,高原反應的人特別多。和我們同住一家旅舍的揹包客,一車九人上去,原本是要過夜的,但當天晚上就下撤六人,都是頭痛到起不來,遑論欣賞美景。

綜合分析各方意見,得出一個結論:讚美的人都是在湖畔過了一夜,吐嘈的都是當天來回。能在湖畔看日出日落,實在很令人心動,但一聽到天氣極冷,又容易有高原反應,的確讓我有些卻步,小人在胃裡絞毛巾的經驗很珍貴,但體驗過一次也就夠了。要不要過一夜呢?我心裡一度出現小掙扎,不過一生能有多少機會可以和聖湖共眠呢?好,小人退散!就是要去過一夜!



這個行程比較單純,因此我們選擇參加當地的旅行社,含車資、門票及一頓午餐,當天來回RMB150,兩天一夜RMB180。早上七點,車子從布達拉宮出發,全車三十多人,只有我們兩個小女子是要去過夜的。地陪王小姐努力瞪大本來就不太大的眼睛,一再跟我們確認真的要住一晚嗎?體能狀態好不好?衣服帶得夠嗎?確定我們的義無反顧後,到了那木措,她很好心的帶我們到湖畔最大最溫暖的一家旅店,就怕把我們冷到了。本來我們希望住在靠湖邊的蒙古包,試想,清晨醒來,掀開帳篷的門就能看到日出,是多麼浪漫的事啊!不過兩個小女子住在沒有鎖的蒙古包,萬一到半夜就有人掀開門,拉我們去當押寨夫人,那也不必欣賞日出了。浪漫歸浪漫,安全最重要,留得妾身在,不怕沒日出。

中午十二點抵達那木措,停車場至少有二十輛大巴,一天來回的觀光客在湖畔大約只能停留一小時,所以此刻湖畔真是人山人湖、馬山馬湖,做生意的藏民像看到獵物般一擁而上。地陪在車上時就殷殷交待,如果沒有購買的意思,千萬不要把物品拿到手上,一拿藏民就認定你要買了,此時價錢由他說了算,想甩都甩不掉。因此只見大批觀光客朝湖畔低頭猛走,一群藏民跟在後面問,小姐,買天珠吧?先生,騎氂牛吧?場面一團混亂。

我們才不去湊這個熱鬧,先進客棧,這家「神湖那木錯客棧」裡面是藏式裝潢,房間的窗戶一打開就可以看到湖。先喝個奶茶、看看書寫寫日記,然後睡了個午覺。一覺醒來,神清氣爽,湖畔的遊客回去了,做生意的藏民休息了,那木措恢復了寧靜,藏族婦女在湖邊洗衣服,野鴨在湖中悠然畫出弧線,黑白相間的水鳥穿梭在青山之中。湖的北側依偎著連綿的高原,東南方是終年積雪的念青唐古拉山脈,被高原和念青唐古拉山脈懷抱著,生活在這裡,湖的精靈一定很有安全感,一定也特別的溫柔。

我們坐在湖邊,搶了水鴨的位置,伸直了雙腳,面對這個藏傳佛教著名的聖地天湖。波光粼粼,湖天一色,見不到湖的盡頭。這裡的山有好多顏色,紅的、綠的、白的;湖水也有好多顏色,透明的、藍的、青綠的......,管色彩的山神一定在這裡跌了一跤,打翻了她懷裡的顏料。我無法思考,只想把所有美景收錄進腦中。

一對年輕藏民夫妻牽著馬靠過來了,問我們要不要騎馬。我們微笑的說,遊客都走啦,你們也下班吧,我們不騎馬的。大概認同了我們的說法,這對夫妻也不再死纏爛打的追問,索性也坐下來,安安靜靜的和我們一起欣賞風景。我拿出懷裡的仙楂糖和他們分享,年輕小太太很愛惜的舔了又舔,捨不得一口吃光。大概吃了糖心情特別好,她坐在我身邊唱起歌來,聽不懂的藏族歌曲,又撿了湖畔的貝殼和彩石堆放在我腿上。Aline不甘示弱,學著她的曲調亂唱一通,還跟她比賽在我腿上堆石頭,四個人大笑起來,我笑得連腿都抖動了,所有石頭都掉了下來。一對藏民夫妻,兩個來自台灣的小女子,就這樣在湖畔玩了起來。

七點四十分才日落,我們爬上紮西半島的山頭俯視整個那木措,再到湖畔欣賞夕陽,熟悉門路的旅客早就拿出腳架等著了。這裡的夕陽八成也有高原反應,落得慢,慢慢慢慢落入湖裡,對面山頭出現淡藍色彩,氣溫越來越低,按快門的手己經逐漸不聽使喚,可是這天際斑斕的變化,硬是讓腳步定了格,湖的精靈可真會變魔術。夜幕逐漸低垂,天色從綻藍變成深藍,慢慢的暗,一直到九點多才算天黑。第一顆星星出來了,Aline說,等到月亮出來再回去吧,我欣然同意,等著看月亮以何種姿態點綴在神湖之上。

我們兩隻呆鵝站了五分鐘,看到第二顆星星冒出頭,我腦海裡突然響起一首歌:「沒有月亮的晚上,星星它好寂寞,就在這沒有月亮的晚上。」今天是農曆幾號啊?會不會沒有月亮啊?手邊沒有農曆,我們想起回去之後不久就是端午節,捏指一算:今天可不就是農曆29嗎?兩人在湖畔大笑三聲,移動被冷彊了的腿,回到我們溫暖的客棧。

托三床被子的福,晚上溫暖得很,一夜好眠,差點起不來看日出。我們往紮西半島後方繞,太陽升起的地方波光粼粼,灑落一湖銀白色彩,水波打在岸邊,沒有捲起千堆雪,捲來的是一層層如藍水晶般的清澈透明。本來想看完日出後繞湖邊走一圈,再回房裡睡個回頭覺,不過一到湖邊就不想走了,在這裡睡和在房裡睡有什麼差別呢?我們就躺下了,一整個早上在這裡曬太陽、聽鳥叫、聽水聲;不想睡的時候,就在湖邊東看看西摸摸,那木措是蟲草、雪蓮、貝母等名貴藥材的產地,認真一點找蟲草,搞不好還可以賺回這趟的旅費。

結果,我當然沒有找到蟲草,只找到一堆如山色斑斕的小石頭,我也沒有賺回旅費,只賺回了滿心的滿足。除了要小心水鳥的空投,這個早上,實在是幸福得過了頭。那木措有沒有精靈?有的,有一個會變幻色彩的精靈,不過要過一夜才能遇得上,我們做了聰明的決定,所以很幸運的遇上了,儲存了滿腦子的色彩變化,精靈也住進了我的記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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